第三章 南郭镇奇谈镇南郭

徐莹莹被白冉打趣，偏生又不好发作，一口气憋成了内伤，几乎将银牙咬碎。随行的几个徐家子弟素日里常常被她欺负，见她吃瘪，无不心中发笑。

不能拿白冉开刀，徐莹莹一口气难以抒发，扭头对大堂里忙碌的小二喝道：“小二，我们的菜怎么还不上！”

话音刚落，一小二从厨房出来，蹬蹬瞪上了楼梯，手里端着一大盘凉拌鸡，嘴里吆喝道：“客官，菜来罗！”那小二行至徐莹莹身后，不知怎的，腿一弯，倾身向前，只听徐莹莹‘啊’的大叫一声，那一整盘油汁淋漓的凉拌鸡尽数倒在了她头上。

小二吓坏了，失手弄脏了客人那可是大忌讳，他忙不迭爬起来，抽了肩膀上的一块白手巾抢上来要给徐莹莹擦拭。

另一桌的几个徐家子弟有几个憋不住轻笑出来，徐莹莹满心恼怒，也不知从身上哪里‘唰’的抽出一根鞭子，朝那小二  ‘啪’的打过去。

姜颉彦眼疾手快的将手里的一只筷子掷过去，徐莹莹只觉虎口一麻，竟握不住，鞭子脱手被那筷子拦腰插在近前的柱子上，鞭梢兀自还晃来晃去。

白冉拍手叫好，姜颉彦又赶忙捂住他的嘴，对要哭不哭的徐莹莹道：“失礼了二小姐！这小二并不是有意，且饶他这一回吧！”

那小二早已被吓傻了，闻声赶过来的掌柜劈手给了他一耳光，又忙不迭的对徐莹莹作揖，说道：“小姐，对不住，对不住！我马上吩咐人准备热水给小姐沐浴，望小姐大人大量，不要跟这蠢货计较了！”

徐莹莹哪里肯干，正要大闹，徐茂伸手将她拉住，低声喝道：“还嫌不够丢人！”

徐莹莹回首看见端正方雅的姜颉彦正望着她，心中一动，蓦然想起自己还挂了一头的油水，忙双手捂了脸，对掌柜喝道：“还不快快带路，领我去沐浴！”

送走徐莹莹，徐茂叹一口气，对姜颉彦道：“让姜兄见笑了，我这妹子自小被宠惯了，性格有些乖张，但心却是很善良的！”

姜颉彦忙道：“二小姐自然……”

“自然是刁蛮的，若不是哥哥眼疾手快，刚才那一鞭子下去，能把那小二打傻了！”白冉在一旁打断姜颉彦的话。

“你这孩子！”姜颉彦对着徐茂不好意思笑了笑，“阿冉也被我宠坏了，还请徐兄见谅！”

两个人客气了几句，菜陆续上桌。服侍的小二已经换了一人，他问道：“客官可要喝什么酒水？”

徐茂看向姜颉彦，姜颉彦道：“不用，来壶清茶即可！”待那小二下去，姜颉彦解释道：“下午还要办正事，还是不饮酒的好。”

等小二送来茶水，姜颉彦叫住他，递过去一小锭银子，问道：“小二，打听一下，你可知南郭镇？”

那小二接过银子，喜笑颜开的说：“知道，知道！南郭镇在咱们这一代也算是有名。”

“哦，为何有名？”徐茂问道。

那小二道：“南郭镇是一奇镇，只因镇里的人每逢生产必生男婴，因而又名总角村。”

“竟有这等奇事，真的全是男婴么？”一个徐家子弟忍不住出声询问。

“千真万确！”那小二干脆就在就近的凳子上坐下。“生男婴这在别处那就是可喜可贺的吉祥事情，可对南郭镇又不同。传说那镇子是受了什么诅咒，什么时候镇子里能生产出一个女婴来，那诅咒就到尽头了。”

“竟然这么玄乎，若生不出女婴，那镇上的男儿岂不是都要打光棍了？”一个人笑问。

“客官有所不知，这南郭镇盛产莲藕，家家富足，镇上的男儿若要去别处娶个姑娘做媳妇，还是很容易的。不信你问吴真，就是刚才迎你们去内堂休息的那小二，他就在南郭镇做过长工。”那小二回头四下去看吴真，半天没看见人影。有人忍不住问道：“果真没有生过女婴么？”

小二道：“客官莫急，听我讲来。那镇上的人日也盼夜也盼，终于在二十年前叫他们盼来了一个女婴，正是镇上最大的富户武藕发原配夫人所生。”

“那诅咒岂不是破了？后来别家也生有女婴么？”

小二摇头道：“奇就奇在这里。南郭镇产下女婴之时，据说鞭炮都放了三天三夜，镇上的人恨不得逢人就讲他们诅咒破解，从此解脱。谁知过了几年就闭口再不谈及此事，再有人问及还摇头否认武藕发有个女儿。而南郭镇从此竟少有生子，但生子仍为男婴。”

何茂见这小二也不过十五六岁，心道他怎么会对二十年前的事情如此熟悉，想必是信口胡诌。他靠到姜颉彦近前，小声说：“民间传言，不足为信！”

姜颉彦轻轻点点头。小二这边讲的唾沫横飞，那边掌柜的见他久不下去就在堂下喊人。他答应了一声，笑嘻嘻的跑了。

一餐饭吃完，徐莹莹还未洗漱出来。等了一会，姜颉彦见一旁的徐茂连连打哈欠，邻桌的另外几个徐家子弟也是满脸倦容，再看一眼窗外天色已近未时初刻，姜颉彦起身道：“徐兄，不若小弟先行一步，在南郭村等你们如何？”

自己妹妹拖了后腿，徐茂也不好说什么。他觉得头晕的很，拱手对姜颉彦道：“愚兄惭愧。姜兄先行，我马上就来。”

倒也不是姜颉彦不愿等徐氏兄妹，只是一天当众未时乃阳气最盛之时，是查看阴晦之地的最佳时间，尚若过了申时，阴邪之气易气焰大增，恐生变数。

在桐油青布马车上，姜颉彦对白冉道：“阿冉，今日你太顽皮了，怎可如此捉弄徐二小姐！”

白冉道：“我没有捉弄她！”

“还不承认？你当我没看见，如果不是你拿花生米打了那小二的腿，他又如何会将油汁浇到徐莹莹的头上。”

白冉见被他道破，也不再抵赖，“谁叫她讨厌！哥哥没见到吗，她倒了霉，其余的徐家子弟笑得多开怀。可见她平日就十分跋扈惹人烦！”

“你不过刚见她一面罢了，哪里就让你讨厌了！”

“哼，谁叫她一直盯着你看！一直看一直看，简直就想一口将你吃掉了！”

“看便看吧，那又有什么！”

姜颉彦专心赶车，半天没见白冉说话，扭头一看，只见他瞪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他，双眼亮晶晶的，目光满是侵略。姜颉彦心中一动，面皮微微有些发热，心中暗道，自己哪里是白冉的对手，次次想要教育他，次次反要被他教育。

他伸手将白冉的头拧像前方，白冉又固执的转回来，再拧再转。姜颉彦便道：“是啦是啦，她不该看的！”

白冉这才笑起来，靠过来挽住他的胳膊，“除了我，谁也不能这般看哥哥！”

姜颉彦面皮更热，岔开话题。他回头望一望来路，自家的矮脚马儿跑不快，而徐家匹匹都是高头大马，便道：“哎，徐家兄妹也该追过来了呀！”

白冉一双腿在车架前乱晃，“哈哈，他们可来不了！”

“嗯？”

他老神在在的道：“哥哥，我瞧见那个叫什么吴真的给咱们的茶水里下药了！”

姜颉彦惊的一皱眉，难怪茶上来以后白冉硬说茶水有怪味，非不让他喝。这孩子岂止是顽皮，简直，简直……姜颉彦想不出别的词语来评价他，也不知自己是想不出还是不愿想。

他强压住怒火，道：“那你刚才怎么不说？”

白冉道：“我去茅房回来，看见那吴真鬼鬼祟祟的给两壶茶里下了药。药粉洒了些出来，我看过了，就是些寻常的蒙汗药。光天化日的，他又不能谋财害命，我干什么要说。再说，我们闹将起来，不是打草惊蛇了吗？”

姜颉彦瞠目结舌的看着白冉，心中五味杂陈，虽然常有人赞他‘冰雪净聪明，雷霆走精锐’，可跟白冉比起来，真真只配给他提鞋。

白冉见他发愣，问道：“哥哥，你说那个吴真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药？”

姜颉彦暗忖，难怪后来再没有在店里见过吴真，他道：“他大约看出我们禧夫子的身份了。”

“那是肯定了！徐家兄妹那么张扬，不但衣服上绣了表明身份的字，还扛了那么大一杆旗，就差在脑门上写上‘我是徐家禧夫子’几个大字！”

姜颉彦见他摇头晃脑的学，微微一笑，把心中的失落丢开，继续说：“吴真给我们下药，既然不是要命的毒药，那么目的只有一个，便是争取时间！而争取时间的目的便是为了掩盖或者转移什么东西！占星镜中南郭镇怨气冲天，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。这吴真定是知道什么的，不然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对我们几个禧夫子下手。”

“哇，哥哥好厉害啊！分析的真有道理！”白冉拍手赞道。姜颉彦一头黑线，这孩子天资聪颖，定是看出来刚才他心有失落，这是故意给他找回面子呢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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